联手泉盖苏文，等同于背叛大唐。
这没什么可说的。
杜如晦的这个举动，完全颠覆了他在李重义心目中的形象。
而李重义本身的性格便是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
当他听到李恪此言，心目中的信仰霎时间发生剧烈抖动，原本所坚信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崩塌，留下一地鸡毛与狗血。
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李恪，好似在质问这话的真假。
然而李恪却用一种无可奈何的神色回应他。
事实就是事实，毋须用其他的言词去佐证。
一下子，李重义的顿时跌落万丈深渊。
他呆呆的立在原地，目光之中的茫然和震惊相互交替，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的疲倦与木然，甚至有些颓丧。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当他从失神中醒来，李恪已经端了个躺椅，躺在院子里的太阳伞下，熏风微微，令人不由生出一股倦意。
“怎么样？”
“想清楚了吗？”
李恪半闭着眼，脑袋枕着双手。
他知道，李重义之所不愿意答应他，多半乃是因为李重义觉得他的要求与背叛大唐无异。
可此刻，当兵部尚书，堂堂莱国公，右仆射杜如晦都已然在暗中背叛大唐之际，李重义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和恐惧感。
如果连这样的人都在暗中背叛大唐，那偌大的大唐他还能相信谁？
转过头，是李恪。
“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李重义冷声质问。
他心里还有一丝倔强，督促着他不能放弃。
“一半是泉盖苏文跟我说的。”
“一半是杜如晦自己跟我说的。”
之前泉盖苏文猜测杜如晦屡次联系他，乃是有与他结盟的意思，李恪那时候无法肯定泉盖苏文的猜测是否正确。
可是此次当他回到长安，当他再次见到杜如晦，当杜如晦自己坦白这些的时候，李恪一下子肯定了。
杜如晦本就是心中没有“背叛”概念的人，他这样做，其实与他自身并不矛盾。
李恪能够理解，但也有理由怀疑杜如晦此举是否跟利用自己是一样的。
所以他才要拉李重义入伙，他需要在皇宫内有一个心腹，一个在杜如晦监视之外的心腹。
李义府当然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李恪不忍。
毕竟李义府跟他的时间不断，两人之间已经产生一定的友情。
而李重义比较特殊，一来是他的身份，二来是他和自己李恪的这些事。
“杜大人岂会与你说这些！”
李重义表示不信。
就算杜如晦当真在与泉盖苏文合作，那他岂能把这些事告诉李恪？
“你觉得杜如晦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李恪忽的起身，微微仰头看着他。
“什么意思？”
“当初你自己也调查过我的母亲，你查到了什么？”
“你既然查不到，长安城内的其他人，比如杜如晦，以他的特殊身份，他又能查到什么？”
“当年的真相始终被皇室所掩藏，莫说是你，便是杜如晦也难以查到分毫。”
“可是我不一样，我的身份比杜如晦还特殊，只要我想查，皇室无法阻拦，泉盖苏文和杜如晦这两个与我娘有旧的人也会帮我。”
“再加上我与扶桑的关系，此番出使扶桑为大唐带来的巨大好处，大唐之中没人可以拦我，即便是李靖也不行。”
“所以他告诉我他的计划，一方面是表示诚意，另外一方面当然也是希望能够利用我彻底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可你现在还能完全没有任何怀疑的全心全意相信他吗？”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但我不能。”
李恪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当发生了这么多事后，杜如晦虽他要达到的目的一致，但这也不能让李恪彻底相信他。
因为没人知道杜如晦在暗中还有什么布置，也没人知道他为了调查当年真相还有什么阴谋。
所以李恪不得不谨慎。
李重义呆立在原地，一时无话可说。
此时此刻的他心中充满了矛盾，各种各样的情绪霎时间都在他内心交替，就像是一个大杂烩，没人分得清谁是主角。
沉默。
“我早就与你说过，你的理想主义不会为你带来快乐。”
“而我们活着，应该让自己感到快乐。”
“你再回去想想吧，不要急着下决定。”
李恪并未逼迫李重义在短时间内决定。
他也知道，要让李重义消化这些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今天的事已经足以让李重义信仰崩塌。
这种事并非常人所能承受，李重义性子虽是刚强，但那也不代表他能全然承受。
或许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冷静的思考，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全部归拢来认真的分析。
李重义走后，韦名美雪从正厅走了出来。
她看了看李恪那淡然的神色，又看了看李重义离开的大门，也坐了下来。
“你准备好了？”
其实，韦名美雪一直都知道，李恪做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成为大唐第一权臣，调查出当年的真相。
无论是与高句丽，扶桑结盟，还是利用泉盖苏文和杜如晦布置今天的局面。
无论是与韦名美嘉成婚，还是招揽李重义加入自己的阵营，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要着手创建只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这个目的所准备的。
“差不多了吧。”
“等我将七州彻底洗干净，一切都可以开始了。”
李恪淡淡的笑着，却满是苦涩。
这不是一件值得人高兴的事，尽管看起来局面一片大好。
当初他对杜如晦的那种恐惧，此刻正在他的内心蔓延，只不过恐惧的对象却不再是杜如晦，而是他自己。
当他变成自己曾经恐惧的那种人，他才发现自己的丑陋。
“你......”
“哎......”
韦名美雪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的要帮助李恪完成这个目的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她一直跟着自己的直觉在走，但是她却无法肯定自己的对错。
此时此刻的李恪与当初的李恪已经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