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一开始还不认，毕竟猪肉跟种猪肉眼看着没区别，直到常冬龄说要当着他面全都煮了，让他挨个尝，人赃并获之下，他才不得不承认，但他也只肯赔今天的钱，至于之前的，证据早就销毁了，他抵死不认！
张慧婷见他犯浑，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想起自己之前吃的那些亏，上去就要打人，要不是常瑞拦着她，她都快飞出去了。
“亮子，我这跟你当文明人呢，你也别跟我玩儿混不吝的这套。”常冬龄抢在大哥之前开了口，这时候讲道理已经没用了，她伸手指着墙顶上，“我们这后厨都有监控录像，你刚刚说的话全录下来了，今儿你要不把之前的押金还有前面几天的钱全退了，赶明儿我就把录像带交到电视台！我嫂子是干嘛的你不是不知道吧？”
亮子干这行，最怕的就是曝光，损失一家是小，曝光之后没生意做是大，常冬龄踩在他痛点上，他不过就是思考了三四秒，大丈夫能屈能伸，立马收起犯浑的那套，求饶道，“别！姐姐，我错了，您是我亲姐姐！”
张慧婷抬头，瞅了一眼墙顶，心说啥时候安的摄像头，我咋不知道？常冬龄看她那样，生怕她坏事，挤眉弄眼的拦住她想要张开的嘴。
亮子一边道歉，一边从兜里数出好几张沾着油点子的大票儿，老老实实的放在柜台上，常瑞看了一眼，只多不少。
常冬龄又说，“以后我也不可能从你那买肉了，刚签的那合同你该撕就撕了吧。”
不说这合同亮子还差点给忘了，一说起这合同，他这叫一个生气，三两下把合同撕的稀巴烂！要不是这张破纸，他何至于就损失这么多钱了！
尽管亮子被整治了一顿，但是因为还畏惧着常冬龄那个电台的嫂子，至少在离开他们视线之前，他的好话都没停下来过。卖了好几年的肉，这还是头回轮到他吃亏！
张慧婷一边给常冬龄叫好，一边在心里头感叹，开一家饭店可太难了，不仅要顾着生意，防着同行，竟然连合作的人都得留心，一想到这，张慧婷就谢天谢地自己能碰上这对儿兄妹！
回到后厨备菜，张慧婷踅摸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探着脖子问，“你真不打算让你嫂子曝光他啦？”
常瑞笑道，“我媳妇儿是做音乐广播的，她哪管这事啊，你当曝光这么容易啊？小九儿那就是吓唬他外人不懂行！”
“就你媳妇儿厉害，行了吧？”一提起嫂子，大哥脸上盖不住的笑意，常冬龄忍不住镲他，“是啊，而且就算我嫂子能管这事，也不能真让她广播，那卖肉的知道咱们店在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要让他没生意做了，这种人指不定能干出啥事来呢。”
听完这些话，张慧婷真是自愧不如，同一时间知道的这些事儿，人家的脑子比她早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她“哦”了一声，“那咱们还是管好自己得了。”
“当然不行啦！”常冬龄狡黠一笑，她早就想好了，“你不是给他介绍过好些客户吗？你就打电话跟他们侧敲旁击一下，让他们多留心。既然咱们把这事儿给捅出来了，他起码能先消停几个月，当然了，如果他再也不犯那最好，但他要是还敢以次充好，让你那些朋友啥的查出来有问题，他也赖不到咱们头上了！”
这方法好，真是两全其美，谁都没耽误！张慧婷心头一热，小九儿这小丫头太招人稀罕了，她是女的都恨不得把小九儿娶回家！
常冬龄被她看的脸都红了。
第二天，肉联厂过来送肉，却也是张慧婷一个人招待的。
小汪是个老实人，察觉出来了自己的待遇跟昨天不一样了也不敢多问，但是“凑巧”他就看见小饭店跟亮子签的那个低于批发价的合同了，眼睛一闪，却因为自己只是个司机的原因，当场没说什么。
等小汪走了约莫一两个钟头，肉联厂电话就打过来了，不过当时正赶上午市，常冬龄没空接，等忙完了她才慢慢悠悠的给回过去。
“喂，常老板，是我呀，肉联厂的小吕，刚忙着呢？”
“还行吧，怎么啦？”常冬龄明知故问，“是今天的钱没给对吗？”
“不是不是，哪能啊。”小吕笑着说，“我就想问问，我们这的肉您觉得怎么样？您有什么说什么，咱俩就当朋友聊聊天！”
一个想着多赚钱，一个想着节约成本少花钱，怎么就成朋友了？常冬龄心说这孩子话说的太假了，但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您厂子的肉肯定好啊！方方面面都好！就是……有点贵！”
“咱们厂子是好单位呀！这您知道的吧？咱们这根外头的小商小贩不一样，一不会缺斤少两，二不会以次充好，三就是我们这层层把关，比外头严格多了，虽然成本高了点，但您用着放心，对不对？”小吕叽里咕噜说了半天，但是电话那边儿一声都不吭，要不是隐约能听见那头有洗碗的声儿，她都以为电话挂了。
做了一年多的生意了，常冬龄也懂得谈判的道理了，就是不能先开口，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而且她也没说不让价就不买了之类的话，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最后这场博弈，是小吕先开了口，除了里脊肉贵实在便宜不了以外，剩下都比原先便宜了两块钱！
常冬龄挂了电话，摇头晃脑的对自己的行为发表了总结，“黑心，太黑心了！”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些方法全是贺若渝教给她的，毕竟胡同里长大的大妞儿，心眼比高速还直，能让亮子退钱就不错了，没想到贺若渝这无奸不商的，顺带帮她压下了肉联厂的价。
“黑心，太黑心了。”晚上回了院儿，常冬龄又跟偷偷跟溜进倒座房里的贺若渝感慨了一遍，又假装痛心疾首的样子，“过去周扒皮也没有这样的，钱全让我赚了，人家肉联厂的还不得见天儿吃棒子面饽饽了！”
这话说的，好像那个去谈判的人不是她一样！人家贺若渝不过是随口出了个主意，分明她才是那个大主谋！
她这副过河拆桥的嘴脸太可恨，贺若渝低头，在她纤细的锁骨上轻轻咬了一口，一阵酥麻甜痒，让常冬龄笑的花枝乱颤。
俩人腻歪了会儿，常冬龄又下了逐客令，贺若渝潋滟的笑容渐渐被淡漠取代，常冬龄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她也没办法，毕竟他俩这关系还没被俩哥哥认可，如果让他住在倒座房，万一被人撞见了没法交代。
“你再等等我，我尽快去把我哥那边解决好了，听话，乖。”常冬龄垫脚，像摸小猫那样抹了一把贺若渝松软的头发。
再等等她，等她把家里第二套房解决了，就正式把他介绍给两个哥哥，省得他到时候左右为难。
“好了。”贺若渝抓下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温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这样，不用急，我都依你。”
贺若渝又亲了亲她，才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常冬龄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笑酸的脸重新鼓捣算盘，忽然她觉得奇怪了，怎么贺若渝的脚步在门口就没动静了？难道他没回东厢房？
趿拉着小布鞋，常冬龄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眼，盈盈月光之下，她看见了两张脸——从她这屋出去的贺若渝，跟出来打洗脚水的大哥撞上了！
俩人四目相对，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毕竟这个点儿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咋白活都不好使！
不幸中的万幸是，二哥送慧婷还没回来，大哥对贺若渝的态度又比二哥要缓和那么一点儿。
常冬龄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接受一晚上思想教育的准备，才敢悄悄的把门打开，她吓得脚底下捣蒜，掰不开镊子。
常瑞抱着洗脚盆没放下，看见常冬龄露出个脑袋，他冷着脸说，“回去，这没你事。”
“哥……”
“我说了，没你事儿。”常瑞说，“怎么着越活越抽抽儿，还听不懂人话了？”
常冬龄抿了抿嘴巴，感觉大哥好像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生气，正好收到了贺若渝递过来的眼神，她想了想，这时候最好还是别惹大哥，便老老实实的回了屋。她扒着窗台，小心翼翼的往外看，却看见大哥竟然端着洗脚盆，把贺若渝带进了北房！
这四合院儿过去是小地主住的，家里会不会瞒着她藏了啥嘎七马八的小地主婆的刑具啊？不会的不会的，大哥再咋样，也不可能闹出人命！
常冬龄自我安慰，又坐回到桌子前算账，可她是怎么也算不明白三加二到底是等于四还是等于五了。
常瑞一进了北房，就换了副面容，把洗脸盆放在地上让安秋萍洗脚，他拉着贺若渝坐在沙发上，笑着问，“小鹤儿，我吓着你了没有？”
贺若渝眨眨眼，心思深沉如他，竟然一时间也没明白常瑞唱的是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