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还是无名老道的道行太深了。
百年前，他先与湖底的白狐相争占据了上风，接着又戕害了牛背山，最后更是掠夺了天狗与石猪的魂魄。
就连伏牛山脉的那头牛相，也都被他给收拾了。
凭一己之力，先后压制了正统巫种，道门天骄，两头神种，还有一方神祇派来的牛灵，不得不说实在是强横。
较之实力而言，更可怕的是算计。
先是用自己徒弟的子嗣借身种魂，又借用牛腹轮回，最后更是祭炼了天狗与石猪的魂魄，凑齐三魂入了人腹转生。
这种手段，前所未见。
这种野心，更是闻所未闻。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现在。
他竟然打算借用本命星宿吐露的天元，来达成脱胎换骨，回归魔身的目的。
我不敢想象，若是让他成功，后果会严重到何种程度。
驭兽斋血流成河都是轻的，保不齐掌管伏牛山脉的那位，都得被他屠戮，进而一步步成为祸乱苍生的大魔头。
真到了那时，怕是可以跟当年那位墨麒麟子相媲美了。
我自问，在方山的祸事中已经尽了全力，并且成功破解掉了无名老道的一层层算计。
可终归时间不等人，最终还是拖到了雷鸣的生日这天。
而在今天，我是没法阻止他的。
因为我能动他，却奈何不了天上的星宿。
只要雷鸣愿意，在这一天的任何时候，他都可以引动与生辰八字对应的本命星宿，借力完成蜕变。
这既是天地法则，也是大道的规律，绝不是我能逆转的。
至于他为什么拖延，无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他本身是魔种，如今抢到了两头神种的魂魄，如果再能夺取一只巫种，那就会同时具备神、魔、巫的三种血脉。
三脉相融，自身将会发生质的蜕变。
第二，是时间。
生辰这天随时能引动星宿之力不假，最佳的时机还是降生的那刻，到时天元更为的纯正磅礴。
从雷鸣所言所做中可以判断出，这一刻马上就要来了。
而这，才是母亲忠告的真意。
也是我此次方山之行，将要面临的最大危险。
与自幼的生活环境以及接受的教导有关，我不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但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看到北方天空虚宿显现，开始吐露天元之际，我也取出符纸，划破了指尖。
“天灵灵地灵灵，弟子十三请神行；血符叩洞府，神君有所应；身披战甲下凡尘，斩妖除魔定太平。”
请神！
我的道行不够，奈何不了天上的星宿，请神总行吧？
不管是三十六天罡，还是七十二地煞，只要能请来阻止雷鸣本命星宿吐露天元，那就会彻底的扭转局势。
奈何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血符抛到半空，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相反随着山风涌动，直接坠落到了湖水里面。
接着，那股悲怆至极的气息就又出现了。
到底怎么回事？
请神符不能用，说明此处是遭受神明唾弃甚至是放弃的，如此也正应了阴兵的话，说来到方山后不要请他。
而他，也不想过来惹一身骚。
这当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还有湖水里冲天而起的悲怆之气，源头又是什么？
是百年前陨落在此的白狐，心有不甘而怨念难消？
不对啊，如果是这样，怎么解释方晨曦体内的三尾白狐，难道它不是湖底这位魂灵转世生成的？
“姬十三，你也有想不明白的时候？”
这时，雷鸣发出了讥笑。
“想说就说，不说就打。”
请神符没有效果，心中又充满了疑问，我正在气不顺的时候，自然不会给雷鸣好脸。
可这孙子，对此却极为享受，笑的愈发开心了。
“左右还有些时间，那本座就让你死个明白吧。”话落，雷鸣指向了湖水，“你可知道，这湖是如何生成的？”
“……”
我本想说瀑布，转念一想又否定了。
当初看到两座山峰的巨大形体时，我做过一种猜想，瀑布其实是石猪与天狗的眼泪。
事实证明，随着两头神种执念所化的灵体跟牛背山的法相同归于尽后，山上的瀑布也确实干涸了。
这表示，就算那不是它们的眼泪，也与之有着紧密的关系。
可湖水没有啊，依旧在荡漾着波纹，且其中也感知不到任何属于天狗与石猪的气息。
那是怎么来的？
似乎看出我的疑惑，雷鸣狞笑一声，问了个让我毛骨悚然的问题。
“姬十三，你可否记得咱们初次见面？”
“当然，你冒充山神，还编织了一个为苍生求良药的故事。”
“那你觉得，我为何要冒充山神？”雷鸣眯着眼睛反问，“难道我就不怕真的山神现身，从而被拆穿吗？”
轰……
他这句话说完，我的脑袋一阵轰鸣。
死了？
这里的山神陨落了！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雷鸣话中隐藏的他意。
“你猜对了，死了。”雷鸣又一次指向了湖水，“这座湖泊，就是那山神的血泪所凝，现在你懂了吧？”
山神的血泪？
我想起来了，当初盘瓠掉落湖中，我用鱼竿去解救，湖水曾经呈现出了血红色。
是雷鸣，效仿禹帝定海，用法棍做出了镇压。
当时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现在疑问总算是解开了。
山神的死，肯定跟魔狸有直接关系，甚至有可能就是被他害死的，所以才流下了血泪。
而这，也是为什么陆青禾能够凭借手镯进入湖中，湖水自行让路的原因。
山神有灵残留，引导我们去探查湖底的黑白两物，从而揭开雷鸣的真面目。
如果那时我更大胆一些，更加的心细一些，或许早就知道湖底是两具不腐身了。
“是你杀了山神？”
自古神魔对立，宿命纠缠，雷鸣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
“我要说不是，你信吗？”雷鸣不答反问。
“……”
我没说话，因为到了这一步，雷鸣没必要骗我。
可要不是他，会是谁呢？
“姬十三，真要追根溯源的话，这里的山神其实是因你而死。”
“因为我？”
这回，我无法保持沉默了。
方山的事情，怎么就跟我扯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