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没要她的水,但看她脖子上没消的那道手掐出来的印子,加上听陈丽疯疯癫癫说的几个断断续续的话,大概对上面前的人是谁了,就把最近发生的事儿跟她简单絮叨了几句。
对方说的简单,常冬龄知道人家忙,也没多为难,听了两句话,后面儿完整的故事全靠她自己东拼西凑。
这两年,上头查毒查的比过去几年严多了,北京是啥地儿?过去叫皇城根儿,现如今叫首都!赶在这个褃节儿上玩这个里格楞,抓的就是你!
在平头老百姓里头她算狠的,在炮儿局里头,人家吃这碗饭什么人没见过?三两句就把她吓破胆儿,供出了陈强。过去他顶多是打架斗殴,关个三五天就出来了,但这回情况可不同了,听人家话里那意思,这辈子出不来了都有可能。
陈丽上班的夜总会本来就龙蛇混杂,原来她仗着有个胡作非为的二尾子哥哥,没少招猫递狗,她哥进去了,她好日子也到头儿了。但是具体发生了啥事儿,人家倒是没跟她多嚼舌根子,常冬龄也不想知道就没多问,反正是没啥好果子吃。
这事儿听着挺唏嘘的,但是能赖她啥呢?她啥也没干啊。
这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小小的插曲过去,就陈丽的那智商也没能对常冬龄造成啥太大的伤害,常冬龄思念这小饭店的紧,随手拿了张慧婷的头巾裹在脖子上,遮上被掐出来的红印子,留下来接着当她的小掌柜。
过去的老客人一看见常冬龄回来了,纷纷过来打招呼,常冬龄也跟过去一样,挨个儿回过去,问问这家里老人的身体情况,问问那家里孩子还淘气不淘气,当然了,她也没忘记给自己的小饭店打广告,甭管人家问不问,她都得搭上一句,“前阵子不在,是忙我们要在前门开的那个新店去了!”
这一天下来,常冬龄的嗓子都哑了,小当来来回回的给她泡金银花茶润嗓子也于事无补。到晚上收店的时候,常冬龄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的声音像镶了一层毛边儿,张慧婷听着瘆得慌,怕她嗓子出问题,拿手电筒照着她的嗓子细看,惊呼一声,“哎哟,扁桃体都肿了!”
“没事儿。”常冬龄知道这是自己的老毛病,说话一多扁桃体就肿,满不在乎道,“能给咱们新店招揽来一点儿客人,也算是没白肿了。”
新店比这小店儿大了一倍还得多,里头能装得下包间儿的那种,是名副其实的饭店,店刚开始装修,常冬龄就已经未雨绸缪的担心上新店的客流量了。
“常瑞,慧婷,小九儿,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那个新来的厨子,也就是常冬龄的那位首次谋面的小舅老爷说。
常瑞说,“哎,行,走吧,路上慢点儿。”
“等会儿。”常冬龄推开自己脸前的手电筒站起来,毛剌剌的嗓子听的人心里跟着发毛,“你那包儿里,装的是什么啊?”
“啊?”小舅老爷一愣,似是没有想到这层责难,求助的目光立马儿投向常瑞。
常瑞会意,拉着妹子,把她按在椅子上,语气很是轻松,“能有什么?后厨里又没钱。”
常冬龄真是远方亲戚啊,你瞅帮你忙的这人,他能镇得住我吗?常冬龄冷哼了一声,又站起来,她看着小舅老爷还在到处瞟,有些不悦道,“行了,别可世界的找人帮忙了,我这不兴那个,您是自己拿出来让我看,还是让我翻腾您包啊?”
小舅老爷眼睛四处瞥了几下,最终叹了口气,默默的把自己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大虾,排骨,小炖鸡,鱼香肉丝,满满当当的四个饭盒,都还是热乎的,明显就是从小饭店后厨拿的,刚刚常冬龄在前头捋钱的时候,眼看着他装进去,所以才会一抓一个准儿。
“店里有没有明确规定,不许拿店里的饭回家?店里这么多人,你见谁拿过?”她收敛起笑容,面色凝肃,去后厨摘下墙上贴着的“需知”,拍在桌子上啪啪响。
那一下下好像拍在小当心上似的,吓得她一下一下的跟着缩脖子,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常老板这个样子,暗自庆幸自己没拿过店里的吃的。
小舅老爷缩着肩膀,态度诚恳道,“小九儿……不是,常老板,我也不是成心想占店里便宜,就是这是多出来的,我要不拿回去吃,就浪费了。”
“小九儿,你别较真儿了,他过去是在厂子干活的,你问问慧婷,她也知道,过去厂子的剩饭都能拿回去,你消消气啊。”常瑞见小舅老爷的面子挂不住,站出来打圆场,一碗水端平,说完这边说那边,他手上拍着妹子,手背在后头偷偷给小舅老爷手势,“来,你也是,道个歉,保证以后不这样了,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什么就过去了,没过去!”常冬龄知道大哥想要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她脾气跟着就上来了,“那规矩是干啥的?我特意镶边儿贴墙上,你们当窗花呢啊?人家厂子都这样,所以你看还有多少个厂子活下来的?他为啥上咱们这上班儿来?不就是因为过去厂子倒闭了?怎么茬儿,咱这小饭店是不是也不用开分店了,就这么下去,等着倒闭就完了呗?”
旧的饭菜宁可扔掉也不便宜处理,这是常冬龄跟后来的餐饮店学的,里面的说道很多,她无法一一解释给在场的人听,在场的人也没办法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不能带饭,于是常冬龄干脆越过这个话题,只谈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天她规定不准带饭回家没人听,明天是不是不想上班就直接在家睡大觉了了?
虽然这件事儿上常冬龄当众驳了常瑞的面子,但她说的确实有道理,常瑞砸了咂嘴,认了这事儿,“那你想咋办?要是罚款的话,从我工钱里扣吧,毕竟这事儿我也有责任。”
常瑞这话乍一听令人动容,但是仔细一想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俩是一家人,钱都放一块儿,罚一家人的钱,跟没罚有啥区别?他还是在做表面功夫!
常冬龄更来气了,她这回要治她就一块儿治了,顿了顿,她把钱袋子放在桌子上,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上了多少天班儿?来,结工资!”
结工资?那不就是要把人给辞了?这一下可太出乎常瑞意料了!更别提小舅老爷了,他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容易找到的工作,竟然就干了这么几天?他这还带着血亲的侄女,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