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家里烙了春饼，常瑞最后把豆芽端上来，常冬龄刚伸手，就被大哥打了一下，“光想着自己吃！去，把小鹤儿叫来家里吃饭。”
常冬龄心虚，两只手放在桌子下面搓了半天，“叫、叫他干嘛啊？”
“就是的，叫他干嘛啊，趁早叫他离咱家远点！”常越怕大哥让他去叫，赶紧沾手包春卷。
“怎么茬儿啊？人家招你了啊？吃俩饼，又吃不穷咱家。”一听见二哥说人家不好，常冬龄又不乐意了。对于她来说，贺若渝就跟自家人似的，只有自己说得，别人都说不得！
“数你难伺候，顺着你说上房，逆着你说揭瓦。”常越想到上次在医院看见小鹤儿跟妹子，心有余悸，“但我还是得跟你们说，你们俩，尤其是小九儿，可真得离他远点，你们想想，他前前后后跟多少人好过了？彩霞，秋萍那表姐，陈丽，还有，过年那会儿，大燕写了满满一本他的名字，这活脱脱一个贺妲己啊！”
“妲个屁！”彩霞跟毛秀清那事，都是贺若渝帮她的，可她无法把来龙去脉跟二哥明说，只能护短，“你咋不觉得是彩霞跟毛秀清上赶着找他来的呢？再者说了，是大燕写他的名儿，又不是他写大燕的名儿，凭什么怪贺若渝啊？讲不讲理啊！”
“我的个妈，他咋这香饽饽，我活了二十多年了，咋没人上赶着找我来？”常越半真半假，说完了接着咬春饼。
“吃你的春秋大饼吧！”常冬龄咯吱二哥，二哥刚一张嘴笑，她就把一整个饼塞进二哥嘴里，等把常越噎的说不出话了，她拍拍手起身，“我去叫他吃饭！”
贺若渝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在常冬龄左手边的位置，但是经历了那天晚上，常冬龄和从前已经没办法一样了，她左半边都要烧成半身不遂了。
常瑞叫他来，主要是想问问他咨询他买房的一些事宜，未来一个月餐馆要通风，他得趁一个月里把房子的事弄好，要不回头就没空了。
吃完饭贺若渝主动洗碗，常越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
常冬龄又不高兴了，把二哥的碗拿出来重新放回在桌子上，“你不准给他洗！”
“嘿，这唱的又是哪出儿啊？”常越把自己的碗撂上去，“多洗个碗是能累死啊？”
“累不死，那你还不赶紧自己去洗？”常冬龄不喜欢二哥针对贺若渝的样子，她又把那个碗拿下来，对贺若渝说，“你快出去洗碗吧！”
“你敢出去？你敢出去以后不准来我家吃饭！”
“你就出去！你问问我大哥，我们家谁说了算！”
常瑞刚泡了一杯小叶花茶，本来看哪兄妹俩吵架隔岸观火的他还沾沾自喜呢，忽然被叫到，他好险烫了舌头，“跟我有啥关系？！”
最后，贺若渝被常冬龄推出去了，常越把自己的碗拿出去，常冬龄在后面死拉硬拽不让出去。在他们心中，这已经不是洗不洗碗的问题了，这是尊严之争！
水声潺潺，贺若渝听着屋里打闹的声音，心头升起了一片柔暖，他低着头，浅浅的笑了。
午后时下了微诗春雨，如此晚风浮疏生凉。
到了白天，又是各忙各的，大哥出去看房，二哥出去拉活，小妹跟张慧婷约好了，一起去挑些饭馆里的装饰品跟餐具。
日薄西山，常冬龄回家，先接到的是大哥的电话，跟秋萍姐出去吃饭不回家了，让她跟二哥吃，等过了一会儿，又接到了二哥电话，二哥说认识了一个大哥，要给他介绍工作，他得出去陪着喝点酒，让她跟大哥俩人吃。
说来说去，吃饭的人就只剩下她自己了，常冬龄正犹豫着要不要叫贺若渝，他就像提前感应到了似的出现在门口。
“姐姐。”他叫她，声音依旧温柔，像是小猫爪子在心尖上抚了半下，“家里没人吗？”
她点了点头，门没锁，她本来以为贺若渝会进来，跟她说说话，可是没想到他却忽然转身走了。
常冬龄愣了一愣，他这态度让她有一点摸不着头脑。那天的事难道是自己会错意了？不仅会错意，还彻底相反了？
最初以为他有那方面想法的时候，常冬龄确实是有点抗拒的，可现在知道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她心里却不觉得解脱，只觉得难受。二哥说得对，她这人，真是顺着不行，逆着也不行。
就像是别人送了她一大个烂麻袋，她放在家里嫌占地儿，等别人拿走了，她才知道原来里头装的是金子。
最重要的是，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喜欢金子啊！
所以等金子第二次主动送上门的时候，常冬龄噌的一下站起来过去把门拉开。
贺若渝歪着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轻轻慢慢的拖长了字音，“姐姐——这么想我？”
“没有的事！”常冬龄是个经不起撩拨的，六个字足以让她上头，刚才那个后悔劲儿全没了，也忘了自己多喜欢金子了，回手又把门撞上。
没有预想中的铝合金的碰撞声，只觉得软绵绵，常冬龄低头，看见贺若渝五根修长的手指被夹的充血。
“你干嘛拿手挡啊！”常冬龄急的皱着眉头，把贺若渝按在家里沙发上，翻箱倒柜的找出跌打损伤的药。
铝合金的门很锋利，那么不留余力的夹一下，他的指节上全是血印子、
常冬龄盯着上面的伤口，擦的小心翼翼，心里止不住的想，贺若渝碰到自己可真是倒了大霉了，要牺牲肉.体帮忙，还要被自家二哥误会，又要因为自己受伤。反而是自己，认识了他之后，过的顺风顺水，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贺若渝本来曲着的长腿松松散散伸开，不知不觉中把她的身子圈起来，“姐姐这么关心我，我可要误会了。”
常冬龄专心致志的抹药，顺口道，“没事儿，你不用多想。”
“是吗？”贺若渝忽然凑近，带着勾人的尾音，“可我已经想了。”
常冬龄手一抖，半管药挤到他手上。她想给他擦掉，却见贺若渝已经站起来，他转了话题，“走吧，去吃饭，我都做好了。”
西厢房一直都空着，贺若渝早些时候买了个桌子支在里面，没在他屋吃饭，让常冬龄也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陈丽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她过来吃饭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这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已经解决好了。”
“啊？这么快？”常冬龄诧异，按说陈丽那个无法无天的性格，她要是看上谁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放手了？就说是她好新鲜，也没这么快的吧！
“是啊，当然要快一点。”贺若渝眉梢微挑，又露出那个让常冬龄倍感不安的坏笑，果然，下一秒，他说，“因为太喜欢姐姐了，所以当然要把身边清理干净，等着姐姐坐过来。”
这人怎么回事啊！常冬龄把头埋碗里，这要是别人，说一次没回应也就算了，怎么这人一个劲儿的往上说？还越说越过分！
不是说南方人腼腆吗？咋把她这个北方人衬的跟个杵窝子似的！
就在贺若渝以为她又要做缩头乌龟的时候，忽然看见她把碗拿下来，特别认真的问，“你为啥要喜欢我呢？”
贺若渝想了想，认真道，“你上进，努力，乐观，为人……”
“行了行了行了。”常冬龄脸皮薄，听不得别人这么夸她，“那也不比你人好，你这么好的条件，不打算多看看么？”
他好？
他好在哪？
当初为了故意让她愧疚，他不痛不痒帮了她几个小忙，让她感激涕零到今天。那时怕她赚的钱太多，买不下来北房，故意让她做不下去生意。尽管掀了摊位不是他的本意，可是她手上那个今天仍然清晰可见的疤却是因为自己才留下的。
她是光明磊落的小九，可他心里全是那些不为人知的小九九。
贺若渝无奈的撑住了额头，他不仅不好，还分明是坏透了。
常冬龄见他不说话，心说这孩子可真听劝，又心酸又想笑，收拾了碗筷，走了。
等到了晚上十点多，大哥才回来，身后带着秋萍姐。
安秋萍一看见她就两眼放光的冲过来，拉着她的手，没开口先咯咯笑半天，“小九儿，我跟你说个事。”
常瑞在她身后红着脸，恼羞成怒的扒拉她，给她使眼色，“你别说！”
本来大哥不拦这一下，常冬龄还没多想听，大哥这么一拦，常冬龄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忙不迭把嫂子推进屋，“怎么了？”
“我不是喜欢刘德华吗？你哥刚求婚给我唱了一首《忘情水》，你说他唱就唱吧，还非要学人家香港话那版的，一句话没在调上不说，后半截全是中.国话！可笑死我了！”安秋萍笑的前仰后合，语气里有些嫌弃，但是亮晶晶带着光的眼睛，却是一点也骗不了人。
常冬龄刚想说，香港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话还没说，她忽然想到95年这会儿香港还没回归呢，大家都没这概念。
猛地，她大脑就像触电了一样，“呀！他求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