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冬龄对毛秀清扔下一句“你等着”,追出来找贺若渝。
虽然西厢房空着没人住,但这毕竟也是人家买下来的房子,还是得跟人家商量,常冬龄叫住他,“贺若渝,我有点事跟你说。”
贺若渝顿住脚步,模样乖巧,“嗯,姐姐你说。”
他宽厚的肩膀遮住了冬日里本就为数不多的阳光,霎时两个人之间所有的温暖,就只来自于他的体温和彼此呼出来的白气。
“秋萍姐他们家来了个远房亲戚,他们家住不下,想问问能不能在西厢房先住几天?”常冬龄问完,自己先皱起了眉头,她心里别扭极了。
她巴不得贺若渝嫌麻烦不同意,正好能得着由头把毛秀清给轰出去,到时候管她是花钱住旅店还是当街睡马路牙子,都跟她没关系。但是她又怕贺若渝真不同意,万一毛秀清耍无赖,说要跟自己住,那更得膈应死。
贺若渝久久不作回答,常冬龄纳闷儿的抬头看他,猝不及防闯进了他勾人的瞳眸里。
人家爸妈咋把孩子生的这么好看?!常冬龄呼吸一滞,又充满罪恶感的低头,把思绪拉回来,想着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问人家。
毕竟胡同里街坊邻居的借住很正常,但是贺若渝是刚从南方过来的,会不会人家南方人不兴这么住?她这么问会不会吓着人家?
等她琢磨的差不多了,贺若渝轻声问,“姐姐是希望我同意呢,还是希望我不同意?”
这个回答太出乎她意料了,常冬龄一惊,回头看见毛秀清正扒着窗户看着他们,把贺若渝拉远了点,低头问,“我有这么明显呢么?”
贺若渝不回答,一双勾人的眼睛像是能把她看穿,似笑非笑的问,“姐姐为什么不喜欢她?”
常冬龄是个咋咋呼呼的热心肠,很少会遇到这种她主动推脱不肯帮忙的事,贺若渝想套话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纠葛,看看能不能从中下手钳住她。
“她缠着我哥。”常冬龄压根就不用费心套路,她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自个儿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滴里嘟噜往外说,“这人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我哥跟秋萍姐什么样谁看不出来啊,她舔着个大脸往上凑个什么劲。”
贺若渝双手插进大衣兜里,侧头看她,浅浅笑道,“那就让她住下吧。”
“啊?!你成心……”
贺若渝微微弯下上本身,“我帮姐姐解决吧。”
“你解决?”常冬龄带着疑惑的尾音快飞到天上了,抻着脖子问,“你咋解决啊?”
真不是她不信贺若渝的本事,而是毛秀清来的太突然,连她这个上辈子跟她交过手的人都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事。
“你不就是不想让她缠着大哥吗?”贺若渝顿了顿,从兜里伸出手,点着她的眉心让她的脑袋瓜子归位,“姐姐,我也是单身。”
常冬龄一惊。贺若渝这是又要故技重施了?虽然这倒确实是个能解燃眉之急的好法子,“但是……”
贺若渝打断她,“姐姐,等我解决完这件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啊?”
他有要求,这样最好不过了,常冬龄立马来了精神,“你说说听听,兹要不犯法,姐姐都答应你!”
“不会让姐姐犯法的。”贺若渝唇角一弯,干净的视线与她的目光平行,笑起来却有些坏,“等这件事处理完了,姐姐能不能给我找一个和姐姐你一样好看,性格也一样好的女朋友?”
常冬龄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提溜打转,那叫一个灵活,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爽朗的“哎”了一声,“一模一样的没有,但是我认识好几个跟我差不多的,最近的咱们胡同里就有,回头我领你认识认识!”
贺若渝抿着嘴唇观察她的表情,一点害羞脸红的迹象都没有。
他这费尽心机的暗示,到头来狗屁作用都没起。
贺若渝的行动力快的让人咋舌,翌日常冬龄跟常瑞收摊回来,就见他已经跟毛秀清一屋吃饭了,看见常冬龄进院儿,他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只有两个人才懂的笑容。
还笑?还他.妈有脸笑?常瑞给三轮车打完气,感觉自己跟气门芯似的,快让气给憋炸了!前两天他还掏心窝子跟小鹤儿聊妹子的事,今儿个他就跟秋萍表姐眉来眼去淫词艳曲了?花心大萝卜也没这么花的啊!老话儿怎么说的来着,小白脸子就是信不得!
原本相亲这事他还觉得不着急,想着让小九儿在小鹤儿跟那个徐大国之间比较比较再做决定,但是既然小鹤儿这样,那他们家小九也不能输!
常瑞就好像屁股上长了钉子,一刻也坐不住,在屋里盯着挂钟来来回走了一下午,等到了安秋萍下班点儿,他火急火燎的跑过去安家,给小妹子相亲这事,他这个做大哥的就做主给定下来了!
徐家见过常冬龄的照片,徐大国本人更是满意的不得了,得了这边儿的信儿,二话不说当天晚上就约出来吃饭。
常冬龄这亲相得稀里糊涂的,她啥也不知道,就知道今儿晚上去东来顺吃涮羊肉。
常瑞按照自己的喜好给她挑了一身儿大红袄大红毛衣,院儿里遇见,贺若渝不禁问,“姐姐你是要去秧歌队吗?”
“我就说这身儿衣服穿上像小鞭炮吧!”常冬龄被说的脸红,噔噔噔跑回屋,拉上帘子,把这稀奇古怪不知道大哥从哪个犄角旮旯找的棉袄换下来。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就听见大哥在跟贺若渝聊天儿,跟显摆似的,“我们是给小九儿相亲去,那边人不错,秋萍给介绍的,挺有学问的大学生,单位分的楼房刚下来,这要是相中了,我们小九儿就能搬进楼房了。”
贺若渝低着头不接话,良久,他抬头,略过常瑞看向她,湿漉漉的眼神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鹤,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是吗……”
常冬龄被他看的心猿意马,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心脏扑通扑通的乱突突。
脚步虚浮的到了饭店,她这心都没踏实下来,满脑子想着贺若渝。
为了帮他们家,他两次揽上的这种糟心烂事,可她现在却还跟没事人似的在这相亲,太不应该了!
为了正经的报答人家,常冬龄忽然决定,除了对象之外,她一定还要他一些实质性的好处。
脑瓜子一亮,常冬龄想起了家里的四合院。之前她一直想着把东西厢房买回来,但此刻起,她忽然换了主意。
当初能买到这当邻居,也是缘分,不如就给他住吧。反正他们家现在也不缺钱,这样等日后四合院升值了,贺若渝手头也能富裕些。
等着回头什么时候方便,她找个律师,把家里的房间跟一草一木都划分清楚,这样等到日后四合院升值了或者卖出去了,他们的产权也是清晰的。
今儿她就充个大的,给善良孩子一个好报。
想到这,常冬龄心里忽然松快了,眼前铜锅的缕缕白烟渐渐具象,下了锅就变褐色的鲜美羊肉令她食指大动。
吃完饭回了家,常瑞赶紧问妹子感觉怎么样,对没对上眼之类的。
常冬龄想了想,吃饭的时候他们聊的还是那老几样,多大岁数,什么学历,干什么工作,她不说有多喜欢他,但是人家也没做啥错事,也不觉得讨厌。她上辈子没正经相过亲,也不知道这样算是对上眼还是没对上眼,就觉得还得再相处看看才能知道。
跟她这边随缘的态度不同,那边儿太满意了急的很,晚上就打电话到家里来,说想明天下班再接常冬龄一起去看电影。
活了两辈子,常冬龄还是第一次正经跟相亲对象出去约会,她特意给自己买了根口红。
平日里她起早贪黑的忙着准备早点,没有闲工夫,加上自己也懒,从来不拾掇,如今稍微涂了一点红唇,抹了摩丝,立马儿就显出不一样的风情。
常冬龄收拾的快,弄好了对方还没过来,家里没人,她闲的没事去东厢房找贺若渝扯闲篇儿。
贺若渝一眼看出她的不同,夸赞道,“姐姐今天好漂亮。”
好像是第一次被男人这样直白又热烈的眼神盯着看,常冬龄有些不好意思,“是吗?还行吧。”
“姐姐平时很少打扮的。”贺若渝也不多问,只把话说到这,剩下的话他等着她自己说。
“哦,我不是相亲吗?徐大国说今天带我去看电影。”
“看电影吗?”贺若渝垂着头,细碎的头发遮在他的眼皮上,看上去楚楚可怜,“我也很喜欢看,可惜我来北京之后,一直没能找到人陪。”
“你没问问毛秀清?”自从常冬龄决定把四合院留给贺若渝之后,心里的负罪感就减轻了不少,而且她今天中午那会儿看见他俩关系挺好的,所以才会脱口而出。
“我并不喜欢她啊。”贺若渝微微屈膝,背后说别人坏话,两个人的距离自然是要近一些,像是气声的低绵耳语,“如果不是为了帮姐姐的忙,那样的人,我看都不会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