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建回来之后,大家的工作情绪异常饱满。毕竟君御山庄的接待规格,要是让他们自己出钱,这辈子都舍不得。大家还想在工作上好好表现,希望下次老板还能带大家去那里团建。
唐宝婵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写一份体验报告——从顾客各个方面的感受,全面分析君御山庄。
当然这个报告没人要求她,是她自愿写的。毕竟这次团建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巨大的福利,她就当是投桃报李吧。
晚上,大家都下班了,唐宝婵在办公室里十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敲出清脆的声响。
这在这时,电话铃声想起,打断了她的键盘声。
她拿起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接。这个时候找她的几乎都是垃圾广告,她不想浪费时间应付。
过了一会儿,铃声停止,随之响起一声短信提示音。
她拿起一看,却是久违之人——池玉成,池玉婷的大哥。
学生时代的唐宝婵一直羡慕池玉婷有个学霸哥哥为她保驾护航,指引方向。
高中的时候唐宝婵经常去池家蹭吃蹭喝,顺便蹭课。
池玉成也一直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
可是唐宝婵现在遭遇变故,已经无法坦然面对他了。
唐宝婵在自己落魄的时候实在羞于见人,虽然现在她破产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她也是有自尊的。
每一句安慰同情的话,对她来说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她只想躲在没人的角落里自生自灭。
唐宝婵犹豫着点开了信息——
池玉成:【宝婵,很久不见,我是玉成哥,现在回国了。有空出来吃个饭吗?】
唐宝婵正愣了片刻,她拿着手机斟酌了许久,才回复了一个字:【好。】
消息刚发出去,唐宝婵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唐宝婵酝酿了许久,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温润的男声:“宝婵,很久不见。”
唐宝婵努力做出一副元气满满的口气,问:“玉成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池玉成:“刚回来不到一个礼拜。今天晚上有空出来吃饭吗?”
唐宝婵:“好啊。”
唐宝婵挂了电话,立刻跑去卫生间照镜子——她穿着白衬衫,搭配黑色职业套裙,看上去比在学校里成熟了不少。
他们三年半没见过,不知道池玉成见到她还能认出来吗?
两人约在了酒店附近的一家餐厅,唐宝婵先到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她喝了口杯里的水,眼睛无聊地盯着门口看着客人进进出出。忽然间出现一个穿着浅蓝色条纹衬衫的男生,淡蓝色牛仔裤,一脸学生气。
他现在也已经二十八了,还是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
唐宝婵遥遥地和他摆摆手,他一眼便看到了唐宝婵,径直向她走来。
唐宝婵笑着冲他打招呼:“玉成哥。”
池玉成冲她温和一笑:“宝婵,你怎么一点都没变?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
“你也没变啊,还像个大学生。”
两人多年未见,在见面却一点都不陌生。
服务员在一边静候,池玉成说:“先点菜吧。”
池玉成自然是准备请客的,所以掌握菜单主动权。点的却都是唐宝婵喜欢吃的。
记得高中唐宝婵在家里和他妹妹一起学习,饿了两人就一起吃饭,这么多年来,池玉成对她的口味仍记得清清楚楚。
点完了菜,唐宝婵问:“玉成哥,你这次回国是休假吗?”
“不是,以后我会留在国内。”
唐宝婵有些惊讶:“真的吗?听婷婷说你在美国制药公司研究抗癌药物,有了很大的成绩,还以为你会继续留在那边呢。”
池玉成一脸正色道:“我以后打算为国效力。”
唐宝婵笑着说:“祖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池玉成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正在写实习报告,等实习结束,我就回学校准备毕业了。”
“我了解你的学校,你不打算继续读两年,拿个管理学硕士吗?”
唐宝婵连连摇头:“我哪是读书的材料啊,你知道的。”
池玉成点头:“嗯,那就别勉强,做你喜欢的吧。”
高中的时候唐宝婵去池家和池玉婷一起写作业,池玉成给妹妹辅导功课,也顺带捎上唐宝婵。
可惜唐宝婵不争气,同样的时间花费,同样一个老师,她一点不见进步,这让学霸池玉成很受打击。
后来池玉成终于认清了她不是学习这块料的事实。
唐宝婵高考之后去找池玉婷一起填报志愿,池玉成帮她选了兼具理论与实践的餐饮管理专业。如今看来算是选对了。
唐宝婵说:“以后我大概会做个西点师,这行业是需要在工作中提高技术的,光是念书只能掌握理论知识。”
“不过,你真的打算做这一行,恐怕要做好吃苦的打算了。”
唐宝婵感慨:“每行都有每行的不容易啊,就算是我们总裁,还经常从早上工作到晚上九十点呢。只要我喜欢,就不算吃苦。”
池玉成知道她主意大,就不再多言,只是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毕业第一年对整个职业生涯至关重要,你好好规划一下。”
唐宝婵点头:“我已经有初级西点师证书了,以后有时间我准备继续考中级。”
池玉成见她对自己的未来很清晰,便放下心来。
吃完了饭,池玉成提出去滨海广场走走。他好几年没有在深城好好逛逛了。深城发展变化很快,每次回来都有他不认识的建筑物拔地而起。
两人去海边散步,正好遇到了小型灯光秀,城市的建筑物射出色彩斑斓的光,将夜空照得灿若白昼。
这时候前面有对小情侣激动地抱在一起,旁若无人地接吻。
唐宝婵愣住了,立刻调转回头。随后池玉成也发现了,他转过身跟上唐宝婵的脚步。两人都有些尴尬。
夜风袭来,唐宝婵觉得有些冷,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臂。
池玉成见状将外套脱下来帮她披上,说:“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池玉成提出送她回家,他的车不自觉地开往水榭居。
唐宝婵刚想说她已经不住那里了,但自尊心和虚荣心作祟,她不想让他知道她现在住在郊区的平房,便没有开口。
池玉成的车开不进小区里,便在大门口停下车,他下车送唐宝婵回家。
两人走着走着,身后呼啸开过一辆车,池玉成下意识地护住唐宝婵,却和她撞了个满怀。
车开走了,池玉成立刻和唐宝婵拉开距离,说:“抱歉。”
唐宝婵摇摇头:“没事。”她看着疾驰而去的宾利,若有所思。
池玉成边走边和她闲聊:“交男朋友了吗?”
唐宝婵摇摇头:“没有。”
池玉成开玩笑道:“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唐宝婵说:“不是,就是每天下课了就研究美食和甜点,到处吃喝玩乐,吃到喜欢的就自己学着做,没时间谈朋友。而且面团可以让我随便地捏扁搓圆,比谈恋爱有趣多了。”
池玉成点头:“嗯,反正你还小,不着急。你一向很有主意,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我一点都不担心你。”
一晚上相处下来,池玉成待她如常,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怜悯姿态,让她感到很轻松。
转眼间到了别墅门口,唐宝婵犹豫着不敢上前——那里已经不是她家了。
她对池玉成说:“玉成哥,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池玉成反过来催她:“你回去吧,我看着你进门。”
唐宝婵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开门。好在别墅里漆黑一片,陈君霆应该还没有回来。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上次喝醉了误闯别墅,有了前车之鉴,陈君霆竟然没有换锁,她的指纹仍能开锁!
唐宝婵打开门,远远地和池玉成挥手告别,做贼似的钻进屋子里,把门关上。
总算有惊无险地把戏演完了。
唐宝婵倚在门上轻轻喘气,打算再过几分钟,估计池玉成走远了,她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就当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不料就在此时她听到“啪”的一声,大厅的灯骤然亮起,唐宝婵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随后,她看到窗边站着的陈君霆,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唐宝婵吓得哆嗦了一下,她磕磕绊绊道:“你你你、你在家啊。”
他怎么不开灯!
陈君霆看着她,不说话,眼神里带着审视的意味。
唐宝婵局促地解释:“哦,我……我不小心走错了,我这就离开,下次别忘记换密码锁哦。”说完转身要逃。
陈君霆清冷的声音响起:“等等。”
唐宝婵无法继续装傻了,心虚地说:“我知道错了,你骂我吧。”
“他还没有走。”
“什么?”唐宝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陈君霆继续说:“送你回来的男人还没走,一直看着窗口,你要不要和他告别?”
唐宝婵这才发现陈君霆所站的窗边位置是个死角,他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
唐宝婵走到窗口,果然看到路边缓慢走着倒步的池玉成,唐宝婵和他挥了挥手,他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唐宝婵看着陈君霆,局促地解释道:“我……我错了。他以为我还住在这里,直接开车送我回这边。我想解释,可是怎么都开不了口,于是就……将错就错了。”
陈君霆看着她,目光深沉,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刚刚陈君霆开车进小区的时候,就看到了唐宝婵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两人距离很近,时不时地能碰到彼此的肢体。
他快速将车从他们身边开了过去。回到家忽然想起来——唐宝婵已经不住在这里了,都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和一个男人出现在这里?
于是他站在窗前静待两个人的出现。几分钟后,两人进入了他的视线。窗外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照得一清二楚。
当唐宝婵打开他房门的时候,他立刻明白了一切。
陈君霆能理解小女生的虚荣。他知道,唐宝婵虽然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但心里面还没能完全接受突然间的变故,更别提将自己的窘境暴露在朋友面前。
陈君霆看着窘迫的唐宝婵,只轻轻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紧接着唐宝婵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他是我好朋友的哥哥,我和他没什么的。”
陈君霆淡漠道:“嗯。”
唐宝婵忽然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她无意间闯入他的领地,他居然不恼不怒,也不骂她,简直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难道——
唐宝婵睁大眼睛,惶恐地问:“难道……你报警了吗?”
陈君霆仍旧一副冷淡表情:“不至于。”
唐宝婵终于如释重负。末了,她说:“今天……我很抱歉。那我就不打扰了。”
刚要离开,却被陈君霆喊住:“等等。”
唐宝婵转过身来,笑着说:“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陈君霆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抛给唐宝婵。
唐宝婵眼疾手快地接住。
陈君霆清冷的声音响起:“晚上不好叫车,你开车回去。”
唐宝婵怔住了——本以为等待她的是一顿责骂或是冷嘲热讽,没想到是给她车钥匙。
这倒让唐宝婵始料未及,她心下一阵感动,她觉得说“谢谢”太轻了,站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陈君霆似笑非笑地问:“还是说……你想留在这里?”
唐宝婵听到他的话瞬间回过神来,连连摇头:“不了不了,那就太打扰了。”
“反正也不是没留宿过。”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揶揄的意味。
唐宝婵听了愈发地无地自容了,她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说:“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酒店。”
“不用,我还有其他车。”
“好的,明天下班之后我把车开回来。”
“嗯。”
唐宝婵快速鞠了个躬表示感谢,转过身的一刹那鼻尖发酸,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了保存她的面子,却不说破。他不但不责怪她私闯民宅,反而担心她的安全,还把车借给她开。
他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赚钱机器,她一直以来好像都误会他了。
如果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他追到手,然后倾其所有对他好。可是现在的她一无所有,这样的她又凭什么呢?
她只能把自己的小心思深深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