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洋的尸体最早是被停尸房的人发现的。
“……可吓死个人了，我早上换班时就看见有个人跪在那老太太的床边，我还以为自己眼花，正想上前说着家属怎么留在停尸房过夜，但那谁能想到，竟然是个死人！”
当乙灿赶到警局时，正好听见停尸房的工作人员说这话。
“真是吓人哟，那脑袋就差一点……”工作人员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他哪知道自己不过轻轻一推杜洋，后者的脑袋直接就掉了下来，没把他当场吓晕过去已经算是他的胆子够大。
殷舟站在乙灿身后，听见这话脸上并没有什么大的触动，好似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倒是乙灿光听着对方的描述，脸色骤然失了血色，她的肩头被身后的殷舟扶住。
“还好吗？”殷舟问。
乙灿勉强笑了笑，“还好，我只是，只是有点意外。”
殷舟带着乙灿朝门口走去：“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他哪里会看不出来乙灿眼中的欲言又止？
乙灿咬了咬唇，她其实很聪明，这一点科研院所的那些老教授们不止一次夸过她，只是少了点敏锐，但现在把这两天的事情联系起来，她一想便也不难猜出来：“他的死，跟你有关吗？”
虽说她不知道杜洋究竟是什么人，但昨天殷舟说了，是想要他的命的人。她不了解隼这个组织，但也知道跟他们结仇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而像是杜洋这样的，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要他的命，更别说堂而皇之地将尸体摆放在停尸房内给老太太“赎罪”。
“你很介意吗？”殷舟反问。
乙灿想了想，摇头：“这算是他罪有应得吧，害了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像是昨天那样，我应该会更不甘心吧。”
凶手如果一直逍遥法外的话，这才是对死者最大的不公。
她并不主张公民能行使审判的权利，但如果在那些例外的时候，罪行没有条件被惩戒时，谁都希望有西米斯出现。
殷舟垂眸看了她一眼，像是对乙灿的回答感到微微意外，“有关。”
隼的家务事，他们一向主张关起门来自己处理。何况杜洋的事如果没有他们的插手，今天即便是血族的同意书到了首都星，这些人也不一定能将杜洋找到抓捕。
他们组织宗旨要领之一，追求速度和效率。杜洋让他们来处理，更加快捷有效。
乙灿还没说什么，聂轻舟已经从门口走进来。
在去查看过杜洋的尸体后，聂轻舟目光不由朝着殷舟身上看了好几眼，甚至连乙灿都觉察到她的目光。
“轻舟姐？”乙灿小声询问：“怎么了？”
聂轻舟已经从工作人员处得知杜洋的死因，即便是她见惯了各种残暴的命案，但在得知杜洋死因时还是不免觉得震撼。杜洋身上的伤很多，但都不致命，甚至都不算是重伤，而根据法医的检验，杜洋是被吓死，而头部是在他死后被割下，造成的假象而已。
聂轻舟对此分尸的行为感到微微不适，“没事，乙乙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乙灿望了望殷舟，还想说什么，但目光在触及到聂轻舟的视线时，默默跟了上去。
“杜洋的事情，你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聂轻舟没有绕弯子，将乙灿带到一间没人的办公室后，直接问。
乙灿眼神不敢躲着她，“知道一点点，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聂轻舟微微吸了一口气，同时眉头也皱得更紧了些：“是谁？”不等乙灿回答，她又道：“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殷舟？是他？”
“不是他做的，昨天从警局出来后，我和他一直在一起。”乙灿急急忙忙替殷舟辩解说。
聂轻舟：“……”她只是问了问，小姑娘这么激动做什么？
乙灿被聂轻舟看得不好意思，低着头说：“真的。”
聂轻舟笃定她不会骗人，乙灿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可就是因为知道这姑娘从小接触的人就不多，又被一帮老家伙保护得太好，所以当殷舟这个“纰漏”出现时，她才会感到不安。
“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聂轻舟微微弯着腰，看着乙灿问。
乙灿手指头扣着面前的桌面，在昨晚之前，她觉得自己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她也不确定。再一次面对聂轻舟的问题时，乙灿踟蹰片刻：“知道，但也不是太清楚。”
这回答让聂轻舟并不满意，乙灿见到她又要皱眉，不由赶紧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吧，他说只要我问，他就会什么都告诉我。再说了，我是谁他不是也不知道吗？”
“你和他能一样吗？”聂轻舟听闻这话，脸色骤变，厉声道。
乙灿低了头，脸上有些失言后的悔恨。
聂轻舟觉得脑仁有点发疼，在心里再一次给殷舟下了“危险”的定义，“你的身份如果被他知道，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乙乙，你应该知道后果很严重。 ”
乙灿被她说得把小脑袋埋得更低了些，她把自己的裙角在手里捏得出现了许多皱褶，咬着唇：“知道了……”
聂轻舟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有些感慨，随即缓和了语气：“乙乙，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说他的身份，但我要告诉你，国安中心马主任的权限都看不到他的身份信息，你还觉得这样的人留在自己身边不危险吗？”
乙灿蓦地一下抬头：“轻舟姐你调查他？”
聂轻舟目光冷静，点点头。
乙灿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她知道聂轻舟做得没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调查的人是殷舟，她心里感到微微的不舒服。
“我知道了……”乙灿说：“不管他身份是有多复杂，但是他如今是我保镖，学校组织去荒星的时候也是他保护我，轻舟姐，你们不会赶走他吧？”
聂轻舟表情有瞬间的裂缝，她心里叹气，看今天杜洋这事，这人是什么手段，她都觉得棘手危险，可是眼前这小姑奶奶不知道被殷舟灌了什么迷魂汤，立场坚定得不行。
“现在看来是这样，他的身份我已经报上去，至于以后，也要等结果出来再做决定。”聂轻舟说，然后她话锋一转：“荒星，他怎么保护你？路上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乙灿自知说漏嘴，一时间又卡壳。
当聂轻舟听完乙灿路上的经历时，手心已经出汗，“这件事你们学校的随队老师应该还没交上来总结报告，我会先找人查清楚。不管是意外还是冲着谁，他都脱不了干系，你……”
后面的话聂轻舟没再继续，乙灿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回程路上，乙灿情绪有些低落。
殷舟倒是先一步开口：“过一段时间我就不在这里。”
消息太突然，乙灿还没准备好，她一下抬头望着身边的人：“昨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殷舟双手交叉着放在膝头，“还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
乙灿沉默，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默契，还是该说是巧合。“其实我想跟你说，轻舟姐在……”查你的身份，但这话乙灿还没出完，殷舟的光脑已经震动了好几下，她不由安静下来。
殷舟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顾鸣的头像，没多想接通，哪知道对面的人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轻声细语，那像是狂风一样嚎嚎的嗓音顿时传了出来，一个字不落的被一旁的乙灿听了个真切——
“啊啊老大，最近跟你一起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头？我居然查不到她的信息？该不会是芙蓉的什么人吧？不过话说，芙蓉应该也不会找这种……”
顾鸣的通话直接被殷舟挂断了……
饶是殷舟镇定，但此刻也感到了一点不自在。
“我回头再教训他。”殷舟说。
乙灿愣了一下，忽然笑出声。
殷舟回头，眼里带着疑惑。
“调查我？”乙灿笑眯眯看着他，那样子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殷舟脸色一变，他现在就想下车然后把顾鸣抓出来打一顿，最好再挂在飞行器的尾巴上，自动在外太空飞行一年。
“这不是我安排的。”
乙灿脸上笑意不减，“我知道。”她眼里是真没一点怀疑，“其实我刚才也想跟你说这件事。”
“嗯？”
乙灿像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然后开口说：“其实我家里管得有些严格，所以，所以……”
“也调查了我？”殷舟听后，立马猜到。
乙灿点头，“你生气吗？”
殷舟轻笑，“没有，不过调查出来了什么吗？”
他的资料有那么好拿？
乙灿摇头：“轻舟姐说国安主任的权限不够，她要上报等结果才知道。”
殷舟脸色微正，“那你想知道吗？”
他认真的时候，很难有人能不被吸引。那双淡色的眼眸中，好像就只装了面前一个人，让人无法不注意。
乙灿哪里能跟殷舟是一个段位？当被这样注视时，她有些狼狈先移开了目光，耳朵好像变得有点发烫，“我，我知道做什么？”
“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殷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