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公子他要回来了?”顾昭蘅愣了愣神,下意识的又问了一遍,仿佛如何丢不安心似的。
顾昭琮无奈,却又有些心疼自家妹妹,只好耐着性子点头,“是。”
北疆战事告一段落,钟远琛没有留下收尾,便要一路赶回来,说起来也还算是让顾昭琮满意。
顾昭蘅心底骤然安了下来。
既然是都要回京城了……那想必这一次,钟远琛也算是躲过了那一劫。
虽说还不曾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可比起从前时时刻刻都要紧绷着来说,顾昭蘅已经满意多了。
纵然她喜欢的人日后还是要一次又一次的远征,那他们也还有许多年。
“哪个暗卫的性子不古怪?”钟远琛不为所动,和顾昭蘅你来我往的半点都不落下风。
周湖心底暗暗的叹了口气,照他们家殿下这个追人法,怕是下辈子也讨不到美人的欢心了。哪有这么拆人家台的?
可他们殿下大约天生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和长乐郡主拌嘴也便罢了,眼瞧着这就要开始教了,他竟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周湖心底暗暗着急,这、这习武有什么好瞧的?若是长乐郡主已然大成了那到还好,如今这位金贵的小郡主可从未接触过,那学起来的模样她能好看的着吗?便是这位郡主当真是生了副好容貌,可、可真练起来的时候,哪里还顾忌的到姿态上去?
日后等长乐郡主回想起这日,便会想起自己拿不好看的一面全都叫他们殿下给瞧了去,换哪个爱美的小姑娘家能受得了?
怕不是得跟他们家殿下老死不相往来。
钟远琛当然不会主动离开。
他之所以给顾昭蘅选了周湖,不就是为着能在这陪着吗?
顾昭蘅自己却并不如周湖所想那般介意,她反倒是有些好奇,周湖到底有什么本领。
这能做一国储君的暗卫首领,想来也应是排的上号的,只瞧瞧这人,应当也多少能对这个世界的习武之人的高度有所了解了。
周湖原本还有些束手束脚,可当他觉察到他眼底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有那毅力能在太阳下扎马步扎上大半个时辰还神色冷淡之时,心底的那分轻视终于褪去了。
“殿下,”周湖小心翼翼的觑了觑自家殿下的神色,“长乐郡主当真是深藏不露。”
钟远琛淡淡的应了声,眸色却又深了深。
他这小表妹,还当真是很能给他带来惊喜。
每当他以为,他已经摸清了那小姑娘的底细时,那小姑娘便能给他迎头一棒,叫他好好的睁大眼睛看清楚。
“别说郡主到底有没有天赋了,只这份心性,那就是万中无一的了。”周湖眼底带着几分赞叹。
这长乐郡主可是叫太后捧在掌心疼宠的小姑娘,应当是难伺候极了,周湖原本还担心哪怕有自家殿下的面子在,他说不准还会惹上麻烦。
可今日——这小姑娘连问都没问他一句为什么,便乖乖的扎起了马步。
若是换了个旁人,此刻不说闹起来,也会问问他还要就这么到什么时辰。
可长乐郡主却好似半点都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一般,她目光依旧清明,眉眼还是矜贵又冷淡的,除了身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外,仿佛没有感觉到累一样。
周湖觉得这当真是可惜,倘若这是个男儿身,那定国公府当真是后继有人了。
定国公莫麒的那几个庶子,周湖也见过,都不是能撑得住担子的人,可他想,他们这位郡主却是可以的。
钟远琛轻叹了一声,眉眼间的神色更柔和了几分,他目光一错不错的瞧着顾昭蘅,可那人却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过他,一直目视着前方,可真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他家这个小没良心的,身上充满了矛盾的气质,一方面,她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吃穿用度无不是太后让人精心备下的,连药膳这小丫头都嫌弃的不得了,可另一方面,钟远琛却仿佛骤然窥探到了几分她从不示人的秘密。
她从定国公府上讨债时,半点不手软,手腕厉害的让人瞠目,可却也能对着一个结巴的小丫鬟柔声细语,仿佛心底蕴着一汪柔软的水。
这些都是她,却又好似都不是她。
连带着眼前浑身是汗,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可眸光依旧清明凌厉的顾昭蘅,都显得模糊了起来。
可——钟远琛皱眉,怎么真觉得有些模糊?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落下,方才还稳稳当当扎马步的小姑娘竟然一下子闪了过来,把他给接了个满怀。
钟远琛眸子倏然睁大了几分,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耳边最后的声响,好似是他家小表妹的声音,可他家阿羡方才不是一直没有看过这边吗?那她是怎么发现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传太医!”顾昭蘅勉强的搂着这瞧着单薄,其实颇有分量的倒霉殿下,低声吼了一句。
还没反应过来的周湖心底骤然一紧,忙不迭的唤人去传了太医,待他又想起那位长乐郡主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时,他们家殿下早叫顾昭蘅给拖到阴凉处去了。
顾昭蘅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怀里的人,这可真是个——弱鸡!
果然是经不起晒。
这才多大一会,竟然还能晒到中暑,如今可还是初夏,虽是有些燥意,却根本算不得有多热。
大魔王今个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若不是看在这人好看的份上,顾昭蘅可才不会费劲的接住他。这不是生怕美人的那张脸直接磕到地上给磕的毁容了?
不过说起来——顾昭蘅垂眸,瞧了瞧那闭着眸子,眉眼间终于没了惯常的温润笑意,罕见的透出了几分凌厉来的人,这人生的还真是好看。
平日里只觉得是块儿玉,如今竟也有如此近乎迤逦的时候。
大约是因着平日里钟远琛醒着时总是带着温润的笑意,故而就算这人生了双潋滟的桃花眸,也只会叫人觉得他如同翩翩君子,把那股近乎秾丽的气质压了下去,可如今褪去了那层壳子再来仔细看,这人的眉眼生的较旁人更深了几分,活像是拿着工笔细细的描出来的。
再加上此刻他面色略略显得苍白,更生出了一股奇异的美感来。
倒当真是叫人移不开目光了。
虽说这并非是顾昭蘅最最喜欢的透着几分乖的样貌,可心底一隅却偏生震了震,连带着与这人相接触的身子都有些发烫。
她仓惶的移开了目光,指尖却略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