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噙着浅笑，成陌迎上赵昌邑的视线，幽幽然落了这最后一句反问。
既然你铁了心要找我的麻烦，那我便也用不着客气了。
一心想搞垮我的兵营，那不如，把问题抛给皇上便是了。
万德向来尊信帝王之位，纵然赵昌邑作为国丈再猖狂，可在皇权面前，也不得不低下一头。
此刻，成陌不过三言两语，便将问题的矛头全部转给了姚辙。
也难怪，赵昌邑此刻的神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面上虽未有神色波澜，可姚辙眼底，明显泛起了些许的高兴。
见赵昌邑未应声，成陌顿了顿，回身看了看身后的众人，满是磁性的声音略略拔高而起：“诸位大人觉得如何？”
鸦雀无声。
这让他们如何开口？
这其中有一半的人皆是向着赵昌邑，可此刻，问题被引到了皇帝的身上，他们该如何开口。
袖中满是皱纹的手缓缓用力攥紧，赵昌邑面上的神色越发狰狞，末了，陡然一个松懈，一个诡谲又浓烈的笑意扬起，对着成陌用力勾了勾嘴角，赵昌邑点了点头：
“成将军心系万德，思虑周全，乃是大将之范。”
“如此，倒是老朽考虑欠妥了。”
一个转身，对着高位重新行了一礼，赵昌邑的声音笃定且平稳：”皇上，老臣以为，成将军说得极是，按他所言，万德定更为欣欣向荣。“
明黄色长袖下，姚辙攥紧的手，越发用了力。
退朝后，直至姚澈褪下，众臣子才是三三两两从昭龙殿中走出。
成陌站在原地，并未急着离开。
不出片刻的功夫，昭龙殿上便空了大半。
垂眸凝神，成陌似是在思索什么。
“成将军。”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轻蔑之意，在成陌的身旁低低响起。
成陌侧身，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赵昌邑，嘴角勾起一个客气的弧度：“赵大人，还未走？”
“哈哈，方才成将军朝上说的话，真当是一语中的，惊醒老朽这个梦中人。“
“你说，我怎么就想不到这般好的法子，来替皇上分忧解难呢？”
幽幽然低低落声，赵昌邑的声音里虽带着笑意，可却是字字带着针刺。
成陌思绪全然不在这赵昌邑身上，只瞥看了老者一眼，便收了视线，点头微微示意了一下：“赵大人既觉得好，那便记在纸上，想起来，便拿出来看上一眼。”
言罢，终于是思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成陌再未给赵昌邑眼神，快速点了点头，长袖大甩，一个转身，径直离开了昭龙殿。
一时间，殿上便只剩下了赵昌邑一人。
眯眼看着成陌离开的背影，赵昌邑面上的笑意猛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可怖狰狞的面庞。
成陌。
万般杀意的声音，在赵昌邑的心头，狠狠念了成陌的名字。
本以为着今日的事情便这般过去了，赵昌邑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回到相府的时候，还有着另一重惊喜等着自己。
出了宫，不过短短三里地的距离，赵昌邑便回到了自己的相府。
刚下马车，便有一个小厮小跑着到了赵昌邑的马车前，恭敬地将赵昌邑迎了下来，面上带着毫不掩饰讨好的笑意：“相爷，您回来了。”
就着小厮的手臂下了马车，赵昌邑面无表情，双手拢在袖中，大步向着相符内走去。
“相爷，您回来啦~”一道格外妖娆的声音由远及近向着外头奔来，一个衣着打扮尤为清凉的的女子，用着娇媚至极的声音，唤着赵昌邑。
声音之媚，几近让人酥到了骨头里。
一直狰狞着面色的赵昌邑，在看见女子的第一眼，面上便舒展了开来，一把将奔向自己的女子拥在了怀里，油腻至极的嘴巴在女子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小娘子，可有想老头子？”
也不顾还是在那相府门前，女子羞着面庞埋入了赵昌邑的胸口：“相爷真坏，相爷明明知道玲儿不管什么时候都在挂念着相爷，还特地拿玲儿打趣~”
清脆如铃铛儿一般的笑声扬起，一老一小两道格外不相称的身形便这般搭着入了相府。
身后，一个模样看着格外机灵的小厮斟酌了片刻，还是一溜烟儿跟了上去，瞧着模样，若是自己不提，怕是等到明日相爷都不会有时间。
三步并作两步，小厮模样里带着邀功的意味，低着头不去乱看两人的动作，凑了上去：“相爷，成将军托人送了东西来。”
约摸着就是早朝结束的时辰，便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拿着东西上了相府门前，将一包包好的东西交给了小厮，还特地嘱咐了是格外重要的东西，定要亲自交由相爷打开才行。
得了吩咐，这小厮便守着那东西等着相爷回来。
想来，相爷和成将军本就不对付，这次，这个成将军竟是主动送了东西来，他作为小厮，怎能错过这个邀功的好机会。
知晓相爷正在和那个青楼收来的女子亲热，小厮识相地头埋得低低的，两手端端正正将那包东西举过头顶。
赵昌邑正在兴头上，被小厮这一通打断，心头已是极度不满，加之这东西是成陌送的，他更是不想看，扬手便要将那东西打翻。
“相爷，看看嘛~”玲儿两手搂着赵昌邑的脖子，娇笑着啄着赵昌邑的脸，撒娇落声。
扬手的动作，便因为女子的一句话停住，赵昌邑心情大好，从小厮手中拿过了东西，三下两下便打了开来。
一沓子工整的纸张，便入了眼。
纸张上，是并不工整美观的字：
赵大人既觉成陌所言为对，为解赵大人欢喜之意，成陌差人誊写百页，赠与赵大人以思之观之。
除却这第一张，后面的每一张上写着的，皆是————
不若用以普度于民，以示皇上明君之治理。
每一张，每一行，都是同样的这句话。
脑子懵了一瞬，赵昌邑便想起来成陌今日最后同自己说的话。
这是成陌，给自己的侮辱！
恼意瞬时便翻腾而起，赵昌邑面上再无好脸色，大掌一把将怀中的女子推开，另一手猛地将那些纸张砸在了小厮的身上。
“都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