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洵安忙完过来的时候,程桑问了他这件事。
“回京么我这边不急。”
他的想法跟程桑类似,在不知道要分别多久的情况下,能多待在一起几天是几天。
程桑想了想,“那再等七天吧。”
她的伤还未大好,目前还得养着,小姨上午给她看了伤,说再有个四五天,就可以随意走动了。
以防万一,她多待几天。
沈洵安没意见,“那就七天。”
说着,他将刚冷却的药端了过来,清朗如玉的面容上,露出两分诱哄的笑来。
“阿桑,该喝药了。”
程桑,“”
谢邀,不是很想喝
沈洵安将她眉头紧蹙,轻咬红唇的模样看在眼里,眸中笑意更甚。
也不需要她催促,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的桌上拿出一包蜜饯来。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蜜色晶莹的蜜饯,程桑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她最近养伤,在小姨和沈洵安的双重把控下,饮食十分的清淡,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眼下看见这种甜滋滋的东西,实在是没抵抗力。
沈洵安又将蜜饯往前递了些,清隽的面容温柔又体贴,“吃吗”
但这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吃。”
程桑刚要去拿,他手一转,避开了她伸来的手。
“喝一口药,就能吃一颗,嗯”
程桑丧气,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毕竟,这一幕在之前几天,已经上演了无数次了。
“行吧”
喝就喝
沈洵安并不要求她一口闷,他对她,一向有十足的耐心。
哪怕是哄着她喝药,他也觉得快活极了。
每当她喝上一口,他便主动喂上一颗蜜饯,每一颗,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上面挂满了蜜色的糖霜,小小的一颗,便能甜到心底。
程桑初初还不是太情愿,等尝到了蜜饯的甜蜜,便把之前的苦通通给忘了,眼巴巴等着沈洵安喂她。
就这样,两人一个喂,一个吃,一碗药转眼便见了底。
“没了。”
沈洵安敲了敲碗沿,将碗倾斜给她看,示意自己说的是实话。
程桑巴巴盯着他,杏眸一闪一闪的,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将她这副贪吃的模样收入眼底,沈洵安唇角不住的开始上扬。
嘴中说出的话,却分外绝情。
“你今天吃的已经够多了,这些要明天才给你。”
说着,他干脆利落的将剩下半包蜜饯包了起来,留给程桑一个冷酷至极的背影。
程桑,“”
养伤不易啊
天天喝粥喝药就算了,连蜜饯都不能吃个够。
她虽然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但脸上就差把我不高兴四个字挂在脑门上了。
沈洵安忍不住失笑出声,一双星眸也染上了水气。
他家阿桑,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他出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坐回了床沿。
手里,多了一碗桃子肉。
“蜜饯不能多吃,但可以吃些水果。”
说着,还朝程桑孩子气的眨眨眼,好像在说,这就是我特意准备拿来哄你的。
程桑的脸,唰的红了。
等羞涩过之后,她老神在在的坐好,拿手拍沈洵安。
“要吃。”
脸是什么
不要了。
反正她什么样子,沈洵安没见过
沈洵安却不这么想,他一边伺候着她吃桃子肉,一边在心里暗自比较着她平常的模样,心里欢喜的不得了。
这样的阿桑,更显活泼呢,像是把往日的伪装全都丢开了。
什么沉稳冷静,什么早慧懂事,现在为了几口吃食跟他生气撒娇的阿桑,才是她本来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这样很好。
自从那晚喂药过后,程桑也彻底放开了。
想如何就如何,不再纠结于面子之类的表面功夫。
沈洵安也很满意她如今的状态,经常因为吃药的事跟她斗智斗勇,小动作不断。
这样的两人,时常看的秦晚如牙酸,就好似当年看见姐姐跟姐夫一样。
当然,她也清楚,这是两人感情好的象征,所以酸着酸着,也就习惯了。
“伤口恢复的比我预料中的好,不用再等几天,你明天就能下床了。”
这一天,秦晚如照常看过程桑的伤口,对众人说道。
一时间,众人都松了口气。
沈洵安问,“可还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当然有。”
给程桑换了伤药,秦晚如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朝众人嘱咐。
“她肩膀处的伤口,恢复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内,绝对不能提重物,另外,饮食方面还是要忌口,不该吃的不要吃。”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特意回头叮嘱沈洵安,“阿桑嘴馋,你盯好了,千万不要心软。”
说的就是他,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有时候会耐不住阿桑的缠,喂她吃一些重口的零食。
被点名的沈洵安脸色一僵,随后郑重应下,“我记下了。”
秦晚如收回视线,继续收拾东西,嘴中念念叨叨。
“记住就好,只要好好修养,不用一个月,她就能与常人无异了。”
这种唠叨,大概是天底下所有大夫的通病。
沈洵安等人很是适应,耐心听完后,将她送了出去。
等房间了没了外人,沈洵安苦笑着向程桑道。
“接下来的日子,忍忍吧。”
他也是见她伤势好了许多,才会不忍心给她寻一些零食来解馋,如今看来,都被秦晚如看在眼里。
程桑抿了抿唇,倒没生气,就是有些郁闷。
“行吧”
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好日子,被小姨一通叮嘱,又回到了解放前,病生艰难。
沈洵安安抚的揉揉她的头,在床边坐下,轻哄道。
“明日你能下地了,我带你四处走走,长青镇虽小,风景却也不错。”
程桑总算打精神,“你又没出去转过,怎么知道的”
从来这起,沈洵安就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她,活动的范围,也就这间客栈。
“听胡青他们说的。”
沈洵安漫不经心回了句,视线在房间四处打转。
他在想,接下来要用什么,给阿桑解闷。
简单巡视了一圈,他的目光在桌上停住,向床上的少女询问道。
“我给你念书,要么”
程桑正好有点无聊,点头,“好啊。”
沈洵安去桌前取了书回来,这本正是他昨日给程桑念了一半的。
清了清嗓子,他缓声道。
“自从书生中了举,便极少再去破庙,他已出人头地,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读书人,镇长看好他,乡绅们交好他,银钱不缺,日子也越过越好。
他忘了破庙中的狐妖,也忘了,他曾答应狐妖的要求。”
这书,并不是什么诗词歌赋,更不是什么名人著作,而是民间有名的话本子。
沈洵安如今念的,便是一个书生与狐妖的故事。
“然后呢然后呢”
催促的不是程桑,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在窗台上的晨曦。
之前她已经随秦晚如离开了,这会自己又偷偷用轻功跑回来的,还是用挂在窗台上这样忍俊不禁的形式。
沈洵安看了她一眼,波澜不惊的继续念道。
“狐妖在破庙中等了两个月,一直不见书生回来,她知道,书生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这个书生太坏了”
晨曦怒骂。
昨日的时候,她也来偷听了故事,所以知道,这书生是凭借狐妖的妖术,才考上举人的,狐妖帮他的条件,便是等他中了举,回来娶她。
可现在,这书生分明就是忘恩负义。
又骂了两句书生,晨曦又继续催促,“然后呢”
“狐妖并不生气,她知晓人性经受不起考验,当初被书生的努力感动,决定助他时,她也设想过会有今天。
所以,她留下的妖术,是有时间期限的。
一旦妖术失效,书生,总归会变回当初的书生。”
“干的漂亮”
晨曦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说实在的,有晨曦这么个一惊一乍的活宝在,程桑很难听进去故事内容,她听的,不过是个乐呵。
“然后呢”
这回问的,是程桑。
她猜测,后半段故事应该是书生重归落魄。
毕竟,民间的话本子最爱写的,便是书生跟狐妖的爱恋,结局大多不好。
沈洵安语调一提,“书生享受了许久富裕的生活之后,终于想起了之前与狐妖的约定,娶一个狐妖为妻,他打心底不愿意,人妖殊途不说,那狐妖说不定吃人呢
但什么都不做,他又害怕那狐妖找上门来。
心中担忧之下,他通过乡绅,找来了附近十里八乡最有名的道士,又将自己之前在破庙遇见狐妖的事告知于他,道士道,狐妖狡诈,恐危害百姓,当除之。
于是,在十里八乡百姓的共同要求下,道士前往了破庙,在破庙中,果然发现了狐妖。”
沈洵安说的起劲,晨曦却失了开始的乐趣,她扒着窗户,神情怏怏的。
“这难道不是讲书生与狐妖爱情的故事”
为什么讲起了除妖
狐妖那么好,背信弃义的明明是书生,干嘛狐妖没好下场。
程桑也听的嘴角直抽搐,见沈洵安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她总算明白了缘由。
念书前,他肯定提前看过了这个故事,拿谈情说爱的话本子来念给她听,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也念不出来,所以选了一个似是而非,除妖的话本子来念。
哼,她该说他狡诈
将两个姑娘失望的表情看在眼里,沈洵安含笑的继续念道。
“道士功力深厚,狐妖年岁尚浅,不敌而逃,无功而返的道士退回了百姓们给的香火钱,失望而去。
临走前,他曾道。
那狐妖一身清气,从未害人性命,想来是个好妖,让百姓们不必担惊受怕。
书生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生怕狐妖找他报仇,可一连几月,都不见狐妖前来,总算慢慢放下心来。
月余后,他收拾好心情,进京参加赶考,有狐妖的妖术在,他信心十足,已经在心里开始展望日后中甲的生活。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垂手可得。
直到揭榜那日,他在榜单上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才恍然大悟。
狐妖的妖术失效了
因为他没履行承诺
追悔莫及的书生赶忙回到了旧乡,前去破庙求见狐妖,诉说着自己心里的悔意,想要重履之前的承诺。
任他悔诉千遍,那狐妖也未再出现过。”
这就是结局,没有说书生的结果,也没有提到狐妖,留下了无尽遐想。
晨曦更怏了,“原来连除妖的故事都不是”
太无趣了
这样的故事,怎么能让程姐姐打起精神来
她控诉的盯着未来姐夫,试图用眼神谋杀他,沈洵安荣辱不惊。
谋杀失败的晨曦从窗户翻了进来,一溜烟的爬到了床上。
她抱着程桑的半边胳膊,兴冲冲的道。
“程姐姐,还是让我来给你讲故事吧我讲的比书里的好”
也不需要两人同意,她叭叭的开始讲。
“从前有个村子,村子里有个王寡妇,王寡妇喜欢对面的刘匠人,刘匠人喜欢隔壁的豆腐西施,豆腐西施喜欢嗳嗳嗳洵安哥你别提我衣领洵安哥姐夫”
试图捣乱的晨曦,被某人狠心的拎走了。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等他回来时,身后已经没有了尾巴。
程桑好奇的看着他,沈洵安气定神闲道。
“我跟秦姨说她闲的慌,秦姨带她过招去了。”
过招
程桑干咳一声,确定不是挨揍
还是单方面的那种。
沈洵安丝毫不关心晨曦会不会挨揍,或者说,敢乱教坏阿桑,他巴不得她挨揍。
“我继续给你念书,你不喜欢这样的,我换一个类型。”
“小山村有个传说,附近的山中有仙人,村民去山中砍柴时,有人便曾见过”
他的声音很好听,潺潺如流水,配合着不快不慢的语速,让人很是舒服。
听了之前那个故事,程桑对现在这个故事并不太关注,注意力一直在他的声音上。
她觉得,若是日后武阳郡王府落魄的话,沈洵安去说书,应该也能赚不少钱。
嗯,她第一个打赏叫好的那种。